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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一章 善惡到頭終有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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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無二君,天無二日。

日月星辰中,日向來代表天子、帝王。

“天狗吞日”,主帝王兇危。

府學裏的先生,看著外邊瞬間幽暗下來的天色,還有天上已經缺了一牙的太陽,已經嚇的呆住。

世子的小臉繃得緊緊的,推門就要出去。道癡見狀,立時攔下道:“殿下,不可!”

世子帶了幾分惱意,望向道癡。

道癡道:“我在一本古籍上看過,日蝕之時,人當避之,否則易傷眼。殿下即便不放心王妃,也當愛惜己身,省的王妃擔心。”

他言辭振振,先生與眾伴聞言,也上前勸阻世子。

世子看了道癡一眼,不再執意出去,回頭吩咐高康道:“你去告訴母妃,就說孤無事,請母妃安心暫避殿內。”

高康應聲,道癡小聲提醒道:“勿擡頭觀日。”

高康點頭,跑著去後院傳言去了。

隨著說話這會兒功夫,天上太陽又缺了一角。

因道癡方才那一句,眾人不敢讓世子繼續停在窗前,紛紛相勸。

世子雖面上有些不耐煩,可依舊是聽從眾人勸說,從窗前挪到裏面。

大家以世子為中心,散座一圈。

雖說府學很少有晚課,可依舊存有蠟燭。

黃錦與呂芳兩個尋了蠟燭,點燃起來,屋子裏氣氛越發顯得凝重。

兩人又取了熱茶,給眾人斟上。

府學裏一片寂靜,只有眾人的呼吸聲。

授課先生擺不出夫子威風,只是不時地望向門窗方向一眼。

不管是平素嘴毒的呂文召,還是愛說笑的王琪,此刻都屏氣凝神,老實的不能再老實。

日食幹系天子,身為大明子民,誰人敢吭聲。

只有道癡,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人,心裏少了忌諱。他耳朵動了動,外邊依舊是寂靜無聲,不由心中詫異,小聲問世子道:“殿下,怎麽無人敲鑼打鼓?書上不是說,每逢天狗吞日或天狗吞月,人們都要弄出響聲,驅逐天狗麽?”

世子心中原本很緊張,想的是長吏給自己講的宗室概況,還有那幾個有希望將兒子過到今上膝下的王府。

興藩開藩時間短,可在宗室中也是仇人,就是挨著興藩的襄王府。

襄王府距離興國不足三百裏,曾因郢、梁二王的莊田之爭,與興王府打過禦前官司。雖說最後興王府大獲全勝,可因兩國緊鄰的緣故,襄王府還不時尋隙。

不過還好,襄王府開國國君雖是宣宗皇帝同母帝,有資格過繼王子給今上,可襄王王府早已斷嫡,上代襄王無子,王位由弟弟襲了;現下這位襄王,依舊沒有子嗣。

只要不是襄王府王子承繼大統,不管哪個王府王子承繼大統,對興王府來說都差不多。

想到這些,世子心下稍定。

原還覺得道癡不聲不響,卻博覽群書,是個有見識的,現下聽了他這一句,世子覺得自己這個伴讀書讀的多,世情卻曉得的少,還是帶了稚嫩。

看在他誠心請教,世子便也耐心道:“這裏是王府,王府屬官與下人都有規矩約束,誰敢如此折騰?王府有城墻阻隔,聽不到外頭動靜。不過孤想,外頭民眾定從舊俗。”

兩人這一對答,打破了一室沈寂,眾人過了最初的緊張,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。

天子是不是駕崩,與他們又有什麽相幹?安陸距離京城二千多裏,真正的天高皇帝遠。

王琪開口道:“都說天狗吃日,百年難遇。過了今天一遭,也算長了見識。”

陳赤忠道:“只在江南少見了些,聽說西北常見,有的時候間隔兩月就來一遭。只是多是咬了一角,就無變化。若非道觀裏的道人留心天相,也未必能記下每次變化。”

這樣一說,陳赤忠心裏不再緊張。生老病死,如同日月之圓缺,都是世間常態。

道癡在旁聽著,不禁點點頭,看來古人的智慧也不容小瞧。後世關於日食周期的推斷,就是兩個月。兩個月太陽日食一回,只是所在地方不同,看到的東西也不同。

不過日食常見,日全食卻少見。看著外頭全黑下來,顯然今日大家遇到的是全食。

若在一地不移動,那看到日全食的幾率是三百年一次。

對於大明子民來說,這確實算是百年難遇。

世子正望向道癡,見他擡頭望向窗口,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,發現了外頭白晝如夜的景象,身體不由僵住。

似乎過了許久,又似乎一眨眼的功夫,黑如墨染的天幕下,又透出一絲光亮來。

世子心中松了口氣,想著道癡之前提的那句“傷眼”的話,低下頭不再看。

道癡也已經收回視線,曉得此次日全食已經過去一半。

他端起手中的茶,依舊微燙。

等到他手中茶水的溫度,從滾熱變得溫吞,外頭已經陽光明媚,之前的一切沒有留下半絲痕跡。

大家重新回到窗前,看著外頭明媚的春光,不免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。

陸炳更是喜形於色,小聲道:“殿下,這算不算好了?”

世子的眼神黯了黯,沒有回答陸炳的話。

即便現下天上正常,可發生了就是發生了……只是這些是京中大人們需要操心的……他們這些藩王與百姓,只需安分守己就好。

每到京中皇位更替之時,緹騎的活動就活躍起來,防範的不過是宗室諸王。

自成祖皇帝以藩王身份發動“靖難之役”,並最後奪得大明天下,皇室對諸王的惕防就到了極致,為的不過是怕出現第二個“成祖”。

世子雖無反叛之心,可是想到自己繼承王位後,連出城都要先在鎮守太監那裏報備,心中難免有些憋悶。

雖說才巳初(上午九點),今天上午的課還沒教授完,可有這日全食鬧一場,不管是先生,還是學生們都無心再上課。

就連世子,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看王妃等人。

將心比心,他看了眾人一眼,道:“今明兩日府學休假,三日起再繼續上課吧。”

眾人聞言,都帶了歡喜,目送著世子離開後,便同先生告罪一聲,各自帶了小廝出府回家。

一路上,行人稀少,即便偶有行人,面上也是心有餘悸,不時地擡頭望望天。

看來,百姓都被這異相嚇到。

道癡回到家中,燕嬤嬤的臉色有些不好,王寧氏卻平靜的很,聽說之前一直在佛堂誦經。

見到道癡回來,王寧氏臉上露出慈愛:“你這孩子,我又不是孩子,有什麽不放心的?”

道癡扶了王寧氏的胳膊,請她在椅子上坐了,道:“日月圓缺本是天道輪回常相,只是百姓不識,多會恐慌。孫兒曉得祖母不怕這個,只是怕祖母擔心孫兒,孫兒就回來了。”

聽說王府一切如常,世子體貼放了他們兩日假,王寧氏道:“世子仁心。”

不過面色平靜之下,王寧氏望了望北面的方向,不免有些憂心,道:“還是別急著北上,等等京城的消息再說。”

道癡點頭道:“好,聽祖母的。”

天相大兇,像王寧氏這樣積年的老人,不免多想幾分。

大明執掌天下百五十年,一波三折,百姓也有不少磨難。

荊楚地處內陸腹地,戰火難以波及,可京城呢?天子駕崩,若是藩王異動,最危險的就是京城。

只是怕孫子跟著擔心,這些話王寧氏只在心裏念了兩次,並沒有說出來。

道癡道:“祖母勿要擔心姐姐。王府消息靈通,京城有什麽消息,孫兒都會知曉。”

王寧氏點點頭,眉頭舒展許多。

當天下午,田二柱便從街頭夥伴那裏帶回來一個消息,外十房大郎的眼睛瞎了,二郎的眼睛沒瞎,可也視物模糊。街坊們都說,這是天報。

大郎壞事做得太多,老天不饒;二郎比他兄長略強些,才被饒了一線。

道癡曉得,這定是日蝕時,兄弟兩個直接看太陽。後世中,因觀看日蝕不當,傷了眼的不是一個兩個。

十房賊心不死,這些日子常厚著面皮登門。道癡讓周大順過來,防的就是十房。若是因日蝕的緣故,讓他們有了畏懼之心,也是好事。

否則真要鬧騰起來,十房得人鄙視,外九房也會被牽連,畢竟兩家是近宗。

在家裏陪著王寧氏待了一天,次日下午道癡返回王府。

王府這邊,也有人傷眼。

內院一個負責掃灑的婆子,還有府衛一個平素言行無忌的百戶,都傷了眼睛,徹底不能視物。

天報之類的話,不用旁人說,當事人自己就嚇得不行。

前者瘋瘋癲癲,不等別人相問,就跪在地上,沖著天上叩頭不已,求神佛饒命。原來她曾親手溺死三個孫女。

那個百戶,雖沒有像這掃灑婆子似的立時崩潰,可是在請大夫看過,曉得眼疾莫名,無法下方子時,就去尋了千總,主動將自己百戶之位讓給一個只是校尉的子侄。

原來這百戶之職,本當是他兄長的,他當年使手段奪過來。

一時之間,王府眾人,話題從日食的恐慌,變成了善惡有報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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